看什么 Café丨新的一年找寻过往记忆：聊聊胶片电影的「4K 修复」
春节假期结束了，不知道大家这个年过得怎么样？在疫情下，春节热闹十足的场面似乎已成了我们记忆里的宝藏。同样深埋在记忆里的，还有那些经典老片。
得益于电影工作者近年来的努力，曾经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电影现在很多都有了 4K 修复版。这些影片当中既包括红色经典影片，又包括动画片，还包括一些体育片、歌舞片。部分经典电影的 4K 修复版可以在网上观看，比如西瓜视频推出的 西瓜视频大风车小剧场 中有很多修复版的经典动画片；而另一部分则已经在院线上映，观众可以至影院观看。
当然，对于那些对经典影片情有独钟的观众，网易也有一个 公版影像典藏计划，目前该计划收集了中外 613 条影像内容。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移步直接观看原版。
电影修复的老手艺与新科技
电影是第七艺术，其原理是利用了视觉暂留现象。在电影中，那些看似连续的画面实则是由一帧帧单独的照片组成，这一帧帧单独的照片构成了（下文中将会提到的）电影修复的基础。在人类迈向数字时代以前，胶片是记录电影的载体。无论是早期的无声电影，还是后期的有声电影，都是用电影胶片记录的。
电影胶片对环境的要求比较苛刻。绝大部分胶片的存储环境并不理想，导致其使用寿命大大缩短，并容易产生一系列的问题，比如「齿孔收缩、酸化、划痕、霉斑、药膜脱落」等。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童年村口大荧幕上的电影画面总是充满了斑驳与闪烁。（这种印象之深，以至于认为电影本该如此。）而实际上，这就是胶片电影在存放、使用与流转过程中发生的胶片受损。
老电影 修复 通常包括三个阶段：物理修复、数字扫描和数字修复。这里拣着感兴趣的点，我们一起来围观一下。
物理修复
我们先从胶片的物理修复看起。胶片的物理修复是一门老手艺。套用一句话「我在故宫修文物」，即「我在电影制片厂修胶片」。
浓浓的醋味
大致从 1909 年起，醋酸片基逐渐成为电影胶片的主材。这种材质反映在修复上就是空气中「有胶片自带的醋酸味和霉味」。年代越久，胶片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越「浓郁」。这种情形甚至会严重到「稍一走动，会有灰尘像烟雾一样蔓延开来」。在修复的时候就不得不戴口罩作业。
这里就可以脑补一下一盘电影胶片一拉冒烟的场景。现实中更令人惋惜的是，有一些胶片拉都拉不开，变成了一块砖，直接废掉了。
给胶片「洗澡」
影片《一秒钟》中曾展示过「物理修复」这门老手艺。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应该对这个镜头并不陌生：范电影发动群众土法制作蒸馏水，反复清洗胶片，等待胶片缓慢晾干。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一种匠人范儿。
相对于简陋的土法蒸馏水，实践中使用的「洗澡水」就要高端不少。在修复 1922 年拍摄的《劳工之爱情》时，电影修复工作者就采用了超声波水洗技术。通过这种技术「清洗」电影胶片借此给胶片「补水」，从而提高了胶片韧性。这样这份近 90 年历史的电影胶片才得以正常数字化。
数字扫描与数字修复
电影的数字扫描与修复主要是通过技术手段将胶片电影转移到数字载体上的过程，包括了采用数字技术对影片进行优化。在最终呈现上，修复后的影片复原甚至优于原片的品质。
一波三折的扫描
在很多人的印象当中可能会认为，胶片扫描就像平常的扫描仪扫描文件一样，而在具体的操作上却有相当大的出入。外观看似相同的胶片实际上可能并不是那么一会事。不同型号的胶片感光度不同，扫描之后的结果会相差很大，比如画面不清晰，甚至会出现很多的噪点。（参见《电影修复：让画面清晰重现 让经典作品传下去》）
当然这些扫描中出现的问题则需要移交给后续的修复工作。
海量的修图
「颜值不够，修图来凑」，很多时候进行自拍都会如此操作。为了提升修复电影的颜值，修图也是不可免的。每一个用 PS 修过图的人都会对修图所付出的努力记忆犹新。对于修复电影来讲，这个问题就不单纯地是修图数量加倍那么简单了，而是「海量」。
以电影《开国大典》为例，整部电影一共 包含了 24 万帧画面。影片中使用了 72 个资料片镜头，虽然只占 10 分钟，但却花费了 600 个人/天 去修复。在《电影修复：让画面清晰重现 让经典作品传下去》一文中提到这样一个数据：「一部 1 小时 50 分钟的电影，每秒拍摄 24 帧就是 24 幅图，一帧一帧进行修补，相当于要修 15 万张图。」而「4K 分辨率……修复的工作量一幅画面相当于 2K 修复影片的 4 倍」。
尽管现在很多时候使用了 AI 技术，但是整体上的工作量依然摆在那里。
细节修旧如旧
「修复」顾名思义，即为修旧如旧，在电影修复上也同样是如此。举个例子（相关案例来自《永不消逝的电波》的 修复报道），很多时候女生会在一个口红的色号上纠结很久。
- 修复后的影片中女生的嘴唇颜色该是怎样的？淡红、朱红、深红，究竟是哪一种红？
- 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不经意间有个摆件。这个现实的颜色会是怎样？
- 演员手中拿着一本书，这本书的的封面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每一个小细节的背后都是一番严谨的考证。除了颜色之外，胶片画面的颗粒度、镜头景深这些在修复的时候都需要充分考虑。
那些经过 4K 修复的影片
在《拉近你和历史的距离：在这些彩色影像中感受共和国 70 年历史》一文中，我曾经提到过电影《决胜时刻》的结尾部分有一个彩蛋 —— 4K 修复版的《开国大典》。很多人冲着这个彩蛋去影院观看这部电影。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经典影片的魅力。在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始终感觉到意犹未尽。所以我一直在找寻那些与经典电影修复相关的消息。随着技术的进步和电影工作者的努力，近年来，关于经典电影被数字化修复的报道越来越多。得益于这些成果，我们才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修复电影乃至 4K 修复电影。
经典的红色电影
2021 年，取材于抗美援朝战争中长津湖战役的电影《长津湖》备受关注。而在此前，长春电影制片厂等多个影厂都有类似题材的作品。
上甘岭
- 上映日期：1956-12；片长：124 分钟；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
- 豆瓣链接；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影片改编自电影文学剧本《二十四天》。1952 年，朝鲜战争正处于板门店谈判期间。美军在谈判期间发动攻势，意图增加谈判筹码。上甘岭战役就此打响。志愿军战士浴血奋战，顽强抵抗，坚守坑道 24 天。最终，战士们为反攻赢得了宝贵时间。
与该影片一样，同样深入人心的还有电影的主题曲《我的祖国》，至今广为传唱。
早在 2020 年，中国电影资料馆就利用人工智能上色技术完成了影片《上甘岭》片段黑白转彩色实验。该馆利用修复 4K + AI 上色修复技术，完成了电影主题曲《我的祖国》全曲片段的 4K 修复与着色。同年 10 月 25 日，中国电影资料馆在小西天艺术影院举行了《上甘岭》4K 修复版专场放映。读者可以通过链接，了解该影片修复前后的对比。
2021 年第 16 届 中国长春电影节，《上甘岭》也位列展映的名单当中。
英雄儿女
- 上映日期：1964；片长：109 分钟；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
- 豆瓣链接；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影片改编自巴金的小说《团圆》，故事同样取材于抗美援朝战争。影片中的台词「为了胜利，向我开炮！」让很多人记忆犹新。故事以战士王成、王芳兄妹二人的事迹贯穿于整个影片。最终王成牺牲，王芳与生父相认。
根据相关的 报道，该影片同样也出现在 2021 年第 16 届中国长春电影节的致敬经典单元之中。部分视频网站可以看到该影片的 4K 修复版，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
永不消逝的电波
- 上映日期：1958，4K 修复版上映日期为：2021-10-06
- 片长：110分钟；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
- 豆瓣链接；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1938 年，延安解放区电台政委李侠来到日寇占领下的上海，化装成一名商人，晚上收发电报。李与假扮夫妻的纱厂女工何兰芬产生真情，结为真夫妻。后李被日军逮捕，虽遭非人折磨，但始终守口如瓶，日军遂将其释放。1949 年，国共战争即将结束，电台被发现，李即将奉命撤退，但此时又收到了重要情报。李坚持将情报发出。发完电报后，他从容地向根据地发出了永别的信号。
《永不消逝的电波》是国内 第一部 黑白转彩色的 4K 修复故事片，在修复的过程中采用了 AI 上色技术与传统修复手法相结合，对原片进行了逐帧修复，涉及 16 万帧的工作量。2021 年 10 月 6 日起，该电影已经陆续上映全国电影院线。
大家可以通过 中国电影资料馆 的介绍页面来领略 4K 修复版的风采，也可以前往腾讯视频、芒果TV、1905 电影网、B 站免费观看该影片修复前的版本。
解放了的中国
不管是《上甘岭》也好，《英雄儿女》《永不消逝的电波》也罢，上面提到的这些电影大多反映了革命先辈的浴血奋斗。与前述影片相比，《解放了的中国》既有历史上的承接，又有些许的不同。
- 导演：谢尔盖·格拉西莫夫；片长：88 分钟
- 豆瓣链接；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这是一部前苏联和中国电影工作者联合摄制的一部彩色纪录片。影片回顾了中国共产党与封建主义、帝国主义的斗争，并生动展现了新中国成立后在百废待兴之时努力奋斗、只争朝夕的场景。无论是音容笑貌，还是举手投足，各行各业的国人无不展现出整个民族无限蓬勃之生气。那种昂扬向上的精神，透过荧幕，穿过时空，直达心灵深处。即便是今天，当我们再一次看到这部影片，依然会被其中的人物所传达出来的精神面貌所感染。
《解放了的中国》同样由中国电影资料馆主导 修复。我们可以在网易公开课上看到该影片的经典版，即《解放了的中国》黑白影像版。中国电影资料馆也在好看视频平台上公布了数十段彩色修复后的片段，感兴趣的可以点击 链接 先睹为快。
经典动画电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每个人的童年都有那么几部动画片相伴。这些伴随着我们成长的动画片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是在我们长大为人父母之后仍然津津乐道。现在这些曾经伴随我们成长的动画片也在逐步进行修复，有的搬上了荧幕，有的甚至能够在线观。在这个寒假，家长们可以与神兽一起坐在电视机前一同回味自己年少时的动画形象。
西瓜视频 × 4K 经典
在这当中，不得不提的就是西瓜视频推出的「经典中视频 4K 修复计划」。综合互联网上的相关 报道，该 4K 修复计划由西瓜视频和火山引擎共同推出。西瓜视频未来一年将以 4K 修复的形式陆续修复 100 部动画片。修复后的视频内容，用户可以免费观看。此外，西瓜视频也向普通用户开放修复入口，提供 AI 修复支持。
除了这些之外，西瓜视频上还可以看到 济公传奇、中华勤学故事第一季、西游记、中华传统美德故事、八仙过海 等多部修复后的经典动画片。观众可以直接访问 西瓜视频大风车小剧场 进行观看。《哈哈镜花缘》《舒克和贝塔》等其他经典动画片的 4K 修复版，也将根据修复进度情况陆续在西瓜视频上线。
天书奇谭
除了西瓜视频修复的这些 4K 经典之外，《天书奇谭》4K 修复版也于今年 10 月被搬上了荧幕，实现了 38 年后的 再回归。
《天书奇谭》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代表作之一。故事选取自神魔小说《平妖传》蛋生和尚与狐狸精故事选段。
三毛流浪记
《三毛流浪记》是根据著名漫画家张乐平同名连环画改编。影片陪伴了几代人的成长，剧中的人物形象三毛也深入人心。不假回忆就会想起它那细细的脖子、大大的脑袋以及头顶上那孤零零的三根毛。虽然这部《三毛流浪记》并不属于动画片的范畴，但是基于同样的逻辑，我把这部影片放在了这里。
- 上映日期：1949-12；片长：73 分钟
- 昆仑影业公司上海分公司出品；豆瓣链接
2019 年，该影片的 4K 修复版在第 22 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 首映。目前该 4K 修复版可以在一些网站上搜寻到，具体版本需要自行辨别。此外也可以通过访问网易 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链接观看经典版的《三毛流浪记》。
其他经典影片
除了上面提到的红色经典与动画之外，还有其他的经过修复的电影，这里我没有对他们进行细分。只是选取了一些印象深刻的电影列在这里。
祝福
上映日期：1956；片长：100 分钟；豆瓣链接
影片《祝福》改编自鲁迅先生的同名小说，该影片由著名的左翼电影运动开拓者夏衍编剧。影片描述了祥林嫂悲惨的一生，揭露了辛亥革命之后，尽管帝制皇权被推翻，但是封建社会的基础仍然没有被摧毁。宗法、礼教仍然是人们精神上的枷锁。
《祝福》是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故事片。2020 年，该影片的 4K 修复版 入围戛纳电影节 经典单元。同年该影片也在 多地展映。目前该 4K 修复版也可以在一些网站上搜寻到。该影片的经典版也可以通过访问网易 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进行观看。
林家铺子
- 上映日期：1959；片长：82 分钟
- 北京电影制片厂出品；豆瓣链接
《林家铺子》改编自茅盾创作于 1930 年代的短篇小说《倒闭》。该影片同样由夏衍编剧。影片讲述的是在时局动荡、经济凋敝的社会大背景之下，浙江的某地一个店铺「林源记」的主人林老板虽勉力维持经营，但终究难逃倒闭。
2020 年 10 月世界音像遗产日，4K 修复版的《林家铺子》首次 与观众见面。比较遗憾的是，在电影中有过精彩出演的于蓝女士于当年 6 月去世。
《林家铺子》在部分网站上可能会找到该影片的 4K 修复版。此外，也可以通过访问网易 公版影像典藏计划 回味一下该影片的经典版本。
黄土地
上映日期：1984；片长：89 分钟；豆瓣链接
影片的经典版可以在腾讯视频、爱奇艺、和 1905 电影网观看，部分网站可能需要 VIP。网络上可以找到该影片修复版的花絮。
影片《黄土地》讲述了黄土高原上一个贫苦女孩翠巧追求新生活的故事。本片由陈凯歌执导。与上文中提到的《盗马贼》一起被视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作之一。
2018 年 4 月，4K 修复版影片《黄土地》《盗马贼》在第八届北京国际电影节 首次 亮相。
女篮 5 号
- 上映日期：1958-01；片长：85 分钟；豆瓣链接
- 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修复版：咪咕视频（需VIP）
《女篮 5 号》是新中国成立后拍摄的第一部体育题材的故事片。解放前，在一场与外国水兵的比赛中，男主所在球队老板收受贿赂要求男主放水，但是男主不从。老板很生气，派流氓打伤了他，并把与之热恋的女儿嫁人。解放后，已经成为篮球教练的男主在自己的球员中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因缘际会，遇到了曾经的她……结局皆大欢喜，而她也代表国家出征。《女篮五号》也可以看成是一部小切口来反映大时代的电影。不过，尽管时代变迁，剧中的故事在今天看来依然符合观众的需求。
《女篮 5 号》自上映以来就斩获不少奖项，这当中包括 1957 年的世界青年联欢节举办的国际电影节银质奖章、1960 年墨西哥国际电影节银帽奖。2021 年，在第二十四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女篮5号》4K 修复版举行了 首秀。
阿诗玛
- 上映日期：1964；片长：88 分钟；豆瓣链接
- 经典版：网易公版影像典藏计划；修复版：部分网站可搜索到。
「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我和阿诗玛回家乡，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这是一首很多人熟悉的曲调，而它正是来自中国大陆第一部彩色宽银幕立体声音乐歌舞片《阿诗玛》。影片根据撒尼人的民间叙事长诗改编，故事主要围绕着撒尼姑娘阿诗玛和青年阿黑之间的爱情而展开。
写在最后
在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深深感到每一部被修复的电影背后都充满了工作者的辛勤劳动与汗水，在这里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
某种意义上来讲，电影修复是一场抢救性发掘，是一场同时间的赛跑。很多电影胶片如果不修复，后世就再也看不到了。幸运的是，随着对电影修复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修复行动中来，越来越多的电影正在被修复。
2006 年，旨在挽救珍贵艺术档案的国家重点项目 ——「电影档案影片数字化修护工程」启动。2014 年，上海国际电影节首创了 4K 修复单元。
文中涉及多部 4K 电影，它们当中有很多可以免费或付费在网上能够看到。就个人而言，当然是希望这些经典影片能够免费向公众开放。但是为了整个修复事业能够更好地发展，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去付费支持一下。
参考资料
关于电影修复更多的技术细节可以参考下列文章：
- 吴兵、丁友东，《电影胶片档案数字化修复过程研究》，《兰台世界》2015 年第 026 期
- 左英，《浅论电影档案影片数字化修复 ——「影像抖动去除」数字技术应用的几个问题》，2009 中国电影电视技术学会影视技术文集
- 贾砚婷，《走近电影档案影片数字化修护工程的修复鉴定》，《现代电影技术》2018 年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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