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研究方法]本文主要从美国建立太空军情报机制的动因入手,分析太空军情报机制的组织架构和运作逻辑。

关键词:太空军;太空军情报机制;太空情报;天基情报监视与侦察;太空军事化;太空安全;美国

中图分类号:G359;G351

曾任职于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约翰·柯林斯( John Collins)在其撰写的报告《未来50年的太空军事力量》 中,援引了地缘政治家麦金德( Halford J. Mackinder) 的理论并提出观点:“谁控制了环地球太空,谁就控制了地球;谁控制了月球,谁就控制了环地球太空。”通过数十年的探索,太空已然成为人类民用和军用等多领域不可或缺的资源,同时也是世界各国获取情报、 抢占信息主导权的制高点。

于美国而言,从太空领域获取情报是推进太空军事化、实现太空霸权目标的重要途径,建设和完善一个专业的太空情报机制成为必然。

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整合了太空领域的情报工作,通过内部情报机制运作与外部情报工作协调的模式切实提高了太空情报任务的执行效率,尤其是俄乌冲突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乌克兰的情报支援更凸显出该运作逻辑的优势。

鉴于美国是世界上情报体系最发达的国家,其18个情报机构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和信息等重要领域,太空军情报机制又是新成立的专业太空情报部门,从多领域、全天候的太空监视到太空领域信息主导权的抢占,对我国的国家安全构成了巨大威胁。因此,深入研究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对我国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太空情报机制、维护国家安全有重要启示和意义。

1、美国专业太空情报机制建设的动因

太空系统提供的监视与侦察等服务已成为国家获取情报的重要来源,保障了情报搜集与信息传递的时效性。随着新兴航空航天国家在太空领域的崛起、轨道碎片骤增、太空交通拥挤以及反卫星武器等问题,美国加快了建设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步伐以维护太空资产与国家安全、推动太空霸权战略目标的实现。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于2019年成立太空军,随即建设并完善了太空军情报机制,该情报部门成为美国情报界的第18位成员。具体而言,美国创建太空军情报机制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因素:

1. 1 获取战略性情报:巩固美国太空霸权 

从特朗普到拜登( Joe Biden)政府,太空战略的基础性目标是维护美国的太空资产安全,最高政治目标是巩固美国太空霸权,通过专业太空情报机制占据信息优势是美国实现两方面战略目标的重要途径,了解竞争对手现况并进行快速、有效应对。从美国面临的威胁看,一是持续增多的轨道碎片与航天器碰撞的风险上升。太空活动围绕着美苏冷战发展起来,在太空军备竞赛相互确保摧毁的状态下,国家大部分注意力集中于如何通过发射航天器强化太空实力,加之最初太空垃圾较少,对轨道碎片严重性后果的认识不够深 入,直至持续增加,风险也开始涌现。截至2021年5月26日,美国国防部的全球太空监视网络(Space Surveillance Network, SSN) 追 踪 着 27000 多 块 轨 道 碎 片,但仍有更多更小的碎片难以被追踪,这些无法追 踪的小碎片可碰撞摧毁在轨运行的航天器。二是太空武器对卫星的攻击极具毁灭性,美国目前最担心的是来自中国和俄罗斯的威胁。俄罗斯已拥有四类反太空武器:动能物理武器( kinetic physical weapons)、非动能物理武器(non-kinetic physical weapons)、电子武器 (electronic weapons) 和网络武器( cyber weapons) , 并于2021年11月进行了一次直升式反卫星武器( direct-ascent ASAT weapon)试验。

太空已然成为获取情报的制高点,是美国监视其他国家太空活动现状、判定威胁、维护太空资产安全与美国太空霸权的重要手段,无论是轨道碎片还是反卫星武器致使卫星损毁,都将给美国情报界带来巨大冲击。此外,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前局长罗伯特·卡迪洛(Robert Cardillo)回忆说,在奥巴马(Barack Obama)政府时期,官员们曾耗费四个月时间为当时的副总统乔·拜登组织一次关于美国太空能力的简报,因为信息分散于诸多绝密分类中,很少有官员能够接触到所有的这些分类。可见,在有限的时间内,情报搜集与处理的效率是美国抢占先机、率先发现威胁与应对挑战的重要保障。因此,太空军情报机制的建立是大势所趋也是美国的必然选择,一方面以更加专业的机制维护美国太空资产免受攻击,另一方面通过协调其他情报部门强化美国在太空领域搜集情报的能力和效率。正如美国太空军太空行动副部长戴维·汤普森(David Thompson)表示,太空军需要更加先进的监视技术和专业操作人员,帮助军事指挥官检测潜在威胁的来源和性质;当卫星受到外来威胁时,能够及时提供所需数据和应对方案,进而抵御电子干扰或核武器打击。从特朗普到拜登政府,美国一直在完善太空军情报机制建设,如太空军数字军种建设旨在通过数字工程、数字人才、数字总部及数字作战强化情报人员的专业能力,能够更快、更广泛利用数据信息,在充满威胁的环境中占据情报优势。

1.2获取军事情报:抢占太空军事行动先机

军事发展与战争的数字化对情报搜集与处理的效率、途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太空领域通过天基情报预警、监视、卫星通信、定位导航等服务可提高情报工作的时效性与保密性。无论是战略威慑还是国家间战争,太空已然成为获取情报的制高点,尤其是开源情报的普及应用,从国家高层到普通民众均可通过互联网、社交媒体等公开访问战争中的卫星图像以获取相关情报。如在俄乌冲突中,从双方军事力量的悬殊看,本应是一场闪电战,但目前仍僵持不下,且俄罗斯在这场冲突中也损失较大,乌克兰军队袭击了俄罗斯多达50个前线弹药库、油库以及克里米亚军用机场,炸毁了近20架飞机,还袭击了普京(Vladimir Putin)的私人军团,乌军一系列行动不仅给俄军后勤保障线造成了巨大损失,对俄方空军也是重大打击。

究其原因,太空领域的情报搜集与处理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包括开源情报的应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为乌军提供了高级别情报共享以及技术先进的情报、监视、侦察体系。如在俄乌冲突还未开始时,美国太空技术公司麦克萨科技拍下的卫星图像显示了俄军的集结和动向,据此,美国情报部门早在2021年12月就警告说,俄罗斯可能入侵乌克兰,目前已在乌克兰边境部署约70000名士兵。谷歌地图不仅暴露了俄罗斯的秘密军事和战略设施,还暂时禁用了在乌克兰提供的实时交通功能,以保护当地用户的安全。反观俄罗斯的军队严重依赖手机或未加密的高频无线电传递信息,给乌克兰窃听与监视提供了机会。由此可见,太空领域的情报搜集系统与新型情报支援保障为乌克兰提供了战场上的信息主动权,在战争中迅速作出决策并实施精准打击,挫伤俄罗斯军队。特朗普政府与拜登政府都意识到太空情报在军事中不可或缺的作用,相继推进太空军情报机制的建设以掌握在军事行动中的信息控制权。

1.3获取经济和科技等情报:确保国家综合实力优势

经济、科技等多领域的领先地位是美国维持强大综合国力和霸权地位的基础,太空情报由此成为其了解竞争态势、抢占发展先机、抵御外来威胁的重要手段和途径。

美国发射的卫星,包括星链中标明商用的卫星,在对世界各国进行监视时,搜集到的情报不局限于军事领域,经济、科技、社会生活等领域的情报也在其搜集范围之内,如通过获取经济类情报了解该国市场动态与竞争环境,开拓本国企业和经济发展的优势。如通过雷达技术和红外技术可对太空物体进行全天候的定位和跟踪,探测各国发射的导弹及数量,对导弹的型号作出分析以进一步了解该国家这项技术的最新发展动态,为本国技术创新、竞争科技优势提供基础信息和战略途径。

又如美国对中国公民进行监听,一份政府监控应用程序显示,2021年11月,美国缉毒署要Facebook旗下的通讯软件WhatsApp对7名中国用户进行监听,包括用户在此期间所用软件及目的、所联系对象及对方的地址、号码等信息。

由此可见,美国通过太空等系统对各国的经济、科技和社会生活等领域均实现了监视,为美国维护多领域的优势以及最强综合实力提供了重要的信息保障。

2、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的组织架构

专业太空情报机构成立之前,太空领域的情报工作由美国国家侦察局、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等多个情报机构负责。面对日益复杂的威胁与太空情报越发重要的现状,特朗普政府成立了太空军并逐渐完善其内部专业情报部门,由此基本奠定了美国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组织架构,主要包括领导结构与内部架构两部分。其中内部架构有两个鲜明特点:一是分配特点,位于太空军情报机制第二层的太空德尔塔(Delta)部队是以任务划分为9个单位;二是历史发展特点,隶属于德尔塔部队的第三层中队除新成立的单位之外,诸多是由美国空军、陆军等内部的情报部门转隶而来,太空军情报机制在运作过程中与这些情报部门密切联系、相互配合。

2.1领导结构与内部架构

太空军情报机制服从和服务于整个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其首要运作框架是美国情报体系,具体包括四个层次。

第一,处于最高领导层级的是总统和国会。2019年2月19日,特朗普总统签署《太空政策指令4》(Space Policy Directive-4)要求国防部成立太空军,并于同年12月20日正式签署涵盖太空军预算的《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2020),标志着太空军正式成立,内部的情报机制建设也随之进行。

第二,虽然太空军是一个独立军种,但正如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作为两个独立军种隶属于国防部下的海军部。因此,在国防部的架构下,太空军也隶属于美国空军部。

第三,鉴于太空军加入了美国情报界,在美国情报体系中也受国家情报总监统一领导,国家情报总监则直接向总统进行汇报。

第四,根据战区主战,军种主建思想,太空军在执行任务时和其他军种一样,都是由总统和国防部长通过美军的9大联合作战司令部调遣指挥。

就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内部看,美国太空军由太空作战司令部、太空系统司令部、太空训练和战备司令部组成,其中,太空军情报机制隶属于太空作战司令部。太空作战司令部由一位中将或上将负责一定的职能和指挥工作,第二层德尔塔部队由上校担任指挥官,第三层中队由中校指挥。太空军情报机制的内部架构是由太空作战司令部的9个太空德尔塔部队及其下属中队构成,整体呈三层部队架构,结构更加扁平,更具灵活性(见图1)。

2.2以任务划分的德尔塔部队

太空军情报机制的第二层德尔塔部队是以任务划分,在情报搜集、分析和传递的不同阶段负责相应的任务,具体如跟踪和监测、导弹预警、控制和通信等。其中,第7太空德尔塔部队、第18太空德尔塔部队以及第5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情报、监视和侦察部门是综合性情报机构,负责情报的搜集、处理与传递任务。

第7太空德尔塔部队是美国太空军的情报,监视和侦察单位,配备了专业的情报人员和先进的卫星设备,对信号情报、测量与特征情报等进行搜集、分析与传递;

第18太空德尔塔部队是2022年6月24日新成立的国家太空情报中心,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分析美国面临的国外威胁,同时,国家太空情报中心作为美国情报界成员之一,在太空领域支持包括国防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和国家侦察局在内的情报机构;

第5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情报、监视和侦察部门实时监测太空领域的战备状态、作战环境变化进行情报搜集和处理,并评估预测潜在威胁以及太空形势变化带来的影响,根据实际情况对太空军的战略布局进行调整。

第2太空德尔塔部队主要负责太空领域的跟踪和监测,通过太空通信与太空监视等手段为德尔塔部队提供情报信息。

第3太空德尔塔部队主要通过电磁频谱获取情报。电磁频谱是传输数据的媒介,也是获取情报信息的重要途径,随着网络和电磁频谱的广泛应用,通过电磁空间窃取信息、获取情报已是情报部门的常用手段。联合电磁频谱作战可以通过可靠的传感器指挥控制、数据分发、搜集管理优先排序、优化目标搜集等加强情报活动。

第4太空德尔塔部队主要通过导弹预警搜集情报。导弹预警卫星配备了高灵敏度红外探测器,可以探测出导弹在飞出大气层后发动机尾焰的红外辐射,同时通过摄像机对导弹进行跟踪,确定来袭导弹的数量、目的地及潜在威胁,并及时向美国领导层及战略伙伴提供情报信息。该部队运行着三个高空持久红外卫星星座(overhead persistent infrared satellite constellation)和两种地基雷达,以进行战略和战区导弹预警 。 

第6太空德尔塔部队的主要任务之一是通过网络维护用于情报搜集的卫星系统等太空资产的安全。随着科技的发展,网络攻击以一种较新且破坏性强的方式威胁着卫星的运作,如敌对一方可通过网络技术掌控本国卫星的控制权,轻则切断卫星通信,重则可直接破坏该卫星的传感器或其他电子设备致永久损毁。卫星一旦遭到破坏,情报搜集的工作会受到极大影响,因此,第6太空德尔塔部队在情报活动中担负着维护情报工作正常运转的重要任务。

第8太空德尔塔部队负责卫星通信、导航定位与授时、信号监测等任务,确保情报任务的时效性与保密性。

第9太空德尔塔部队除负责轨道战之外,在情报任务中主要进行太空监视,通过运行红外探测技术的星座和通信卫星获取测量与特征情报,并确保情报的安全传递。

2.3多接口的战术中队

太空军情报机制的第三层中队多是由美国空军、陆军、海军等情报机构转隶而来(见图1)。因此,太空军情报机制的创设和后期运作与上述情报部门有着密切的联系,形成多接口、相互配合的运作模式。

第8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10太空作战中队是由海军卫星作战中心于2022年6月调转而来,其运营的13颗卫星以及位于拉古纳峰的设施都将移交至太空军;

第53卫星作战中队前身是隶属于美国陆军太空和导弹防御司令部的陆军卫星作战旅下属的第53信号营,该营于2021年9月宣布转至太空军,并于2022年6月29日激活。

值得说明的是,第7太空德尔塔部队和第18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的中队是由美国空军内综合且专业的情报机构调转而来,第72情报,监视和侦察中队最初于2020年1月6日作为第18情报中队,第1分遣队启用,并于2020年9月11日作为中队启用。

第18情报中队曾是美国空军的一个太空情报组织,该中队于2020年9月停用,重新激活为太空军第73情报,监视和侦察中队,而后该中队被分配到第7太空德尔塔部队。

第18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1太空分析中队和第2太空分析中队是由空军航空航天情报中心的太空分析中队和反太空分析中队转隶而来。有高级官员称:“鉴于俄罗斯和中国抵御能力的提升,将一些情报,监视和侦察任务转移到卫星上,由太空军运营这些天基资产更有意义。冶这由此成为太空军情报机制与美国情报界其他情报部门进行合作的基础框架,通过专业情报人员、先进设备共享太空领域的情报。

3、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的运作逻辑

在太空军情报机制的运行逻辑中,首先需要锁定太空领域的重要目标,而后进行情报搜集与处理,进一步为政策制定者提供重要的信息支撑。在这个过程中,太空军内部情报机制与外部情报协调机制相互配合,实现情报工作的最优成果。传统上,天基情报收集和图像处理由美国国家侦察局和地理空间情报局负责,但随着对战术情报、监视与侦察产品需求的不断增长,以及卫星制造与发射成本的降低,这一模式已发生变化。

天基情报收集和图像处理将成为美国太空军工作的一个发展方向,因此,太空军希望与空军及情报界以互补的方式合作推进该领域的发展,并强化商业能力利用,推动更多商业航天企业参与其中。此外,美国情报界现已形成情报机构一体化与任务一体化的双轮驱动体系,其情报传递网络不仅涵盖领导、协调、执行三个层级间的纵向传送,而且包括不同情报机构之间的横向协调,基本实现了情报整合与信息共享。

由此可见,太空军情报机制的运作体系是一个动态的系统,与外部情报协调机制进行互动与交流,在双向输入与输出的过程中完成情报的搜集与处理,呈现内外双向循环特征(见图2)。这种双向循环互动体现在,一方面,作为专业太空情报单位,太空军情报机制整合太空领域的情报工作,将支持包括国防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和国家侦察局等在内的情报机构;另一方面,太空军情报机制处于建设初期,在情报工作中需要情报界其他机构的支持和参与。此外,涉及特定部门如陆军和海军的情报、专业领域如财政或恐怖主义的情报,太空军情报机制需要与相关情报部门进行合作。

3.1情报目标识别

情报目标识别是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开展情报工作的第一步,也是太空军情报机制运作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首先,从对美国太空资产构成威胁的具体问题看,太空资产是国家获取情报的基础性来源,也是人类社会经济生活正常运转的重要保障,但太空资产具有高度相互依赖和脆弱的特点,前者一方面表现为卫星的军事与非军事用途之间的相互依赖,卫星不仅应用于军事通讯、情报采集,还应用于定位、导航、气候监测、灾害预警等民用领域;另一方面表现为世界各国对卫星的使用及利益安全方面的相互依赖,如世界目前主要依靠五家跨国公司提供全球电信服务。脆弱性则体现在卫星易受敌方信号干扰、碎片撞击致使损毁等威胁。

因此,如前文所述,随着越来越多的行为体参与太空活动,航天器发射与轨道碎片的数量不断增多,太空交通日益拥挤,碰撞风险上升,反太空武器的研发等都威胁着美国太空资产的安全。

其次,从对美国太空资产构成威胁的主体看,无论是航天器发射过程中产生的碎片还是反卫星武器研发,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都将中国和俄罗斯列为最具安全威胁的国家。如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发布 《2019 年 国 家 情 报 战 略》 ( The National Intelligenc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称,作为削弱美国军事力量和威胁美国总体安全的一种手段,俄罗 斯和中国将继续研发全方位反卫星武器。又如拜 登时期,美国国防情报局发布《太空安全面临的挑战》 (Challenges to Security in Space) 指出,俄罗斯将太空视为作战领域,并寻求具有法律约束的太空军备协议以遏制美国的太空力量,与此同时,俄罗斯正在发展反太空武器用于攻击美国及盟友伙伴的太空资产 。

3.2情报的搜集

从情报搜集的手段看,相较于传统方式,太空领域主要通过天基信息系统的监视侦察卫星、导弹预警卫星、通信卫星等搜集测量与特征情报、信号情报和图像情报等。在情报搜集的过程中,太空军内部情报机制与外部情报协调机制进行情报合作与共享。

首先,在太空军情报机制内部,情报搜集任务主要由第2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15太空监视中队和第20太空监视中队、第3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5电磁作战中队、第4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2太空预警中队和第6太空预警中队完成。第15太空监视中队、第20太空监视中队和第5电磁作战中队主要通过太空监视网络发展太空态势感知能力以获取环境监测信息,为防御性和进攻性太空对抗提供全面的情报支持。

奥巴马政府出台的 《 国家安全太空战略》 ( National Security Space Strategy)明确强调,美国将优化情报体系,加强预测性感知、特征描述、预警以更深入监控太空领域的活动, 因此,太空态势感知和基础性情报将继续是最具优先性的事务,同时还将培养专业的情报人员以更广泛且深入搜集和分析情报。

第20太空监视中队操作和维护太空监视网络的专用传感器大型相控阵雷达AN/FPS-85,对太空物体进行全天候的定位和跟踪。该雷达是唯一专用于太空监视的相控阵雷达,也是唯一一个用于跟踪16000个以上近地和深空物体的相控阵雷达,它每年收集1600多万次卫星观测数据,占全球太空监视网络总工作量的30%。来自该系统的情报与数据将为指挥官、战区作战人员提供支持,还会发送至位于加利福尼亚州范登堡空军基地的美国战略通信司令部联合太空作战中心和位于弗吉尼亚州达尔格伦的备用太空控制中心。

第2太空预警中队主要通过运行导弹预警卫星,如国防支援计划(Defense Support Program)卫星和天基红外系统( Space-Based Infrared System)卫星提供战区导弹预警 ,同时利用战场态势感知(Battlespace Situational Awareness)为指挥官及作战人员提供敌方情报以支持全面的威胁或战略评估。

第6太空预警中队则是美国第一个装备铺路爪 (PAVEPAWS)的中队,探测从大西洋和太平洋来袭的潜射导弹,为美国及盟国的决策者提供及时且准确的 导弹预警数据,如来袭导弹的数量、目的地及其潜在威胁。

其次,与美国情报界其他情报机构合作搜集情报,主要涉及以下两方面内容:

第一,在战略层面,加强战略性布局并推动高级别战略性磋商以支持太空军情报机制和美国情报界其他情报机构间的密切配合。如美空军部长肯德尔(Frank Kendall)于2022年1月25日表示,美国空军、太空军与情报界高级领导人正在制定未来天基情报系统与平台的联合作战计划,提高应对竞争对手的互操作性能力和技术优势。

第二,在具体执行层面,太空军情报机制与美国情报界其他情报机构及时共享双方所搜集的情报,在战前或战中实现多方位预警和最大程度防御。如2020年的美伊冲突,伊朗于1月7日向伊拉克的两个美军军事基地发射了16枚短程弹道导弹,但没有对美军造成伤亡。究其原因,第2太空预警中队利用“天基红外系统冶的导弹预警卫星监测到伊朗向伊拉克境内美军基地发射弹道导弹,事先获得情报,并及时传递至美军地面部队和其他情报部门。如陆军太空和导弹防御学校于2022年6月为美国太空军和陆军太空人员提供导弹防御训练,以提高双方情报工作的专业程度与合作预期。又如第二十五航空队下属第70情报、监视和侦察联队执行实时信号情报和网络安全任务,在美国情报界建立伙伴关系,以支持指挥官,联合部队、作战人员以及相关决策者。此外,美国国家安全局、国家侦察局、国防情报局和地理空间情报局等在情报搜集方面也与太空军情报机制密切合作,美国国家太空情报中心成立即表示支持以上机构在太空领域的情报任务。

最后,与非政府组织在情报搜集方面进行合作。如俄乌冲突中,美国的情报机构与100多家商业遥感卫星公司合作,使用了至少200颗商业遥感卫星的图像,图像可直接传至乌克兰政府,其中,以五角大楼承包商麦克萨科技公司为代表的私人卫星被广泛使用。麦克萨科技公司提供了90%的商业卫星图像,用于为美国政府创建基础地理空间情报。自俄乌冲突爆发后,麦克萨科技公司在基辅、哈尔科夫和卢甘斯克等战事地区利用卫星拍摄图像并将其刊登于《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等多家知名媒体,还拍摄了多张高清图像显示俄罗斯军队的装备和军事设施等内容。这些商业情报为乌克兰军队提供了俄罗斯的诸多关键信息,如俄军总部的位置、所截获俄军有关军事计划的通信等。此外,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部分商业卫星也转为军用,为乌克兰军方提供情报支援。乌克兰军队将无人侦察机和星链(Starlink)终端相连,把目标和情报信息直接发送至炮兵阵地,先进的卫星系统能够保障即使军队在停电时也能保持连接,并助力瞄准俄罗斯坦克和阵地。星链能够在乌克兰快速响应得益于太空探索技术公司在乌克兰邻国设立的5个地面站,如波兰和立陶宛,这些地面站确保乌克兰一半以上的领土可使用星链服务。

3.3情报的处理

情报处理一方面由太空军内部情报机制负责;另一方面与外部情报协调机制合作对情报进一步分析与评估。

首先,在太空军情报机制内部,第5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情报、监视和侦察部门、第7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71、72和73情报、监视和侦察中队以及第18太空德尔塔部队下属第1和第2太空分析中队属于综合性情报单位,在负责情报搜集工作的同时,主要任务是进行情报的分析与评估。情报、监视和侦察部门的分析、关联与融合(Analysis Correlation and Fusion)团队,其分析员集中于整理地区和敌人的分析报告,这些报告涉及导弹、太空和信息战威胁;评估作战环境特征、对手的战术、能力及其行动路线,进一步帮助领导层作出决策。第71、72和73情报、监视和侦察中队与第1、第2太空分析中队配备了多学科专业情报人员和先进技术设备,对信号情报、多源情报等进行分析,评估太空和反太空系统的性能、局限性和脆弱性。同时,对技术性情报进一步分析评估,支持国家相关领域政策或战略的制定。

其次,涉及特定领域的情报或方向性较强的信号情报、图像情报需要其他相关情报机构的参与分析,如国家航空航天情报中心、海军情报办公室、陆军情报与保密司令部和美国国家侦察局等。国家航空航天情报中心下属太空、导弹和军队情报组配备了专业人员处理太空情报,同时进行太空和反太空威胁评估。国防情报局下属导弹和太空情报中心负责全球导弹与太空武器的全源情报分析,包括弹道导弹(ballistic missile),地空导弹(surface-to-air missile)和反卫星导弹(anti-satellite missile)等,该情报部门还向国防部和联邦调查局等美国政府机构提供上述情报信息。2019年太空军成立后,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便开始同其合作,提供地理空间情报以支持和服务未来可能的需求,并在太空军总部建立了一支新队伍,进一步加强对太空领域地理空间情报的分析和评估等支援能力。

最后,具体领域的威胁评估和政策制定所需相关情报分析知识,涉及美国智库、利益集团或其他政策建议部门的参与。 如美国制定的太空战略、国防战略等, 不仅需要初步的情报数据,还需要进一步对情报所涉及的政治、经济、军事和社会生活等多方面的利益进行评估。 智库如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 每年出版的《太空威胁评估》(Space Threat Assessment),对全球太空发展态势、美国面临的太空威胁进行了较全面的分析,包括中国、俄罗斯和印度等国家太空能力的最新发展、对美国太空霸权带来挑战的领域以及威胁美国太空资产安全的技术。 又如美国安全世界基金会 (SWF) 出版 的 《 全 球 反 太 空 能 力》 ( Global Counterspace Capabilities)对世界具有反太空武器的国家进行了详细分析,在既有情报信息数据的基础上进行综 合评估,如这些国家反卫星武器的既有威胁和未来发展趋势,同时也对美国太空战略、军事国防战略的制定提出了具体建议,如推动美国太空硬实力的发展,同时 在太空软实力方面联合盟友对俄罗斯等国家实行联合反制。 这些战略层面的分析为美国政策制定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4、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建设的现实启示

太空领域不仅是获取情报的制高点,对国家安全的维护也至关重要,美国及其盟友积极发展太空情报系统与太空军事力量以抢占先机并对中国实施太空威慑。但在现代战争呈数字化趋势发展的情况下,美国此举必然对我国的国家安全构成实质性威胁,进一步对我国军事、科技和社会经济等多领域形成牵制。因此,从国家安全与利益出发,我国需要在太空领域进一步发展,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对美国的经验举措取长补短,择善而从。具体有以下三点启示:创建专业部队维护我国太空资产与情报安全;推动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建设与完善;推进太空情报机制军民融合运作模式。

4. 1 创建专业太空部队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已将太空视为作战领域,与陆域、海域和空域有明显区别的是太空领域的失重特点以及没有国土界限,且太空资产与太空领域的工作运转数字化趋势明显。因此,犹如海域、空域等成为作战领域时,需要成立专业的部队以适应该领域的特殊性并完成专业性任务,太空领域亦如此。特朗普政府成立太空军,负责高科技支撑下的太空情报工作、维护美国太空资产安全、太空军事进攻与防御以及太空对地球的行动支持等。从军用领域到民用领域,太空军在美国太空战略和国家安全政策的实现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美国的盟友也纷纷效仿并与美国在太空领域密切合作。如日本于2020年5月18日正式成立新太空防御部队即“宇宙作战队”,该部队是航空自卫队的一部分,以保护日本卫星免受威胁。又如澳大利亚于2022年1月18日成立国防太空司令部,目标是发展澳大利亚的太空军事能力,以保护卫星等情报、监视和侦察资产。澳大利亚国防部长彼得·达顿(Peter Dutton)于同年3月22日宣布正式启动太空司令部,并表示未来或组建一支美国式的太空部队。

鉴于此,综合我国现实发展情况,在坚持和平利用太空和为人类谋福祉的基础上,可适当借鉴美国在此方面的经验。我国需要成立太空领域专业的部队以深入太空情报工作、强化太空实力、优化弹性太空体系架构、维护太空资产安全。第一,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总体国家安全观指导下,我国需要出台战略性文件以支持太空领域专业部队的规划与建设,并予以资金支持。如美国在2022财年的预算申请中,用于太空军的资金预算为174亿美元,比2021年增加20亿美元,增长近13%,在2023财年的预算申请中,用于太空军的资金预算为245亿美元,比2022年增加71亿美元,增长近40.8%。第二,在具体实施层面,鉴于太空领域工作的数字化发展趋势明显,在组建专业部队的过程中需加强数字化军种建设,提升部队搜集、处理和传递太空情报的效率。

4.2推动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建设与完善

我国需要建设太空领域的专业情报机制,或在太空部队内部建设情报单位以整合、优化太空情报工作,在情报任务中掌握信息主导权以更好服务国家安全是我国需要着重考虑的问题。在美国方面,特朗普和拜登政府已出台多份战略性文件,如《国防太空战略》(Defense Space Strategy)和《国家情报战略》等,主要涉及三方面内容支持太空情报机制的建设：

一是提出美国利益优先的太空战略指导思想,同时也是组建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指导思想;

二是强调太空情报搜集的重要性以及维护太空资产安全的途径。如美军2018年发布的《太空作战》(Space Operation)联合条令指出,天基情报搜集能力的显著优势在于其能够获取传统情报搜集方式难以或无法获取的情报数据,在作战中获取每个阶段的决定性优势。

三是建设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战略规划,包括设定目标及其实现路径。

我国目前还没有专业的太空情报机制以及相关战略规划与部署,一些官方政策文件多集中于强调太空的重要性以及太空信息服务、防御能力。如《中国的军事战略》白皮书指出,太空和网络空间成为各方战略竞争新的制高点,战争形态加速向信息化战争演变;《新时代的中国国防》白皮书提到,太空是国际战略竞争制高点,太空安全是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的战略保障。中国积极参与国际太空合作,加快发展相应的技术和力量,统筹管理天基信息资源。信息化时代的情报对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多领域都有决定性作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情报法》第二条指出:“国家情报工作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为国家重大决策提供情报参考,为防范和化解危害国家安全的风险提供情报支持,维护国家政权、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人民福祉、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国家其他重大利益。”基于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建设的可取经验、我国总体国家安全观与现实特点,得出以下启示:

第一,在国家战略与政策支持层面,首先,要加强太空领域情报机制建设的战略布局,尽快出台中国特色太空安全战略、太空情报战略等,在明确太空领域情报工作重要性的基础上,对太空情报搜集和处理的目标、实现手段作出规划,以指导专业太空情报机制建设与发展的实施。其次,要加大太空领域情报机制建设的资金支持和优势资源投入,推动我国专业太空情报机制的规范化进程。最后,太空资产是获取太空情报的重要来源,但就目前而言,太空领域已呈现拥挤状态,碰撞风险与日俱增,且面对美国反卫星武器威胁,因此,就如何维护太空资产安全问题,我国应出台相关战略举措。

第二,在专业太空情报机制建设实施层面,推动太空领域情报、监视和侦察一体化以及专业技术的研发,如对情报搜集至关重要的太空态势感知、雷达、红外等技术;在数字化时代,加紧培训专业太空情报人员,提升其处理数据及操作设备的效率和专业程度;推动太空情报机制与其他情报部门的合作联通,对不同时域、空域和频域所获得的情报信息进行整合处理以保障情报的准确性。

4.3推进太空情报机制运作的军民融合模式

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通过内部情报机制与外部协调机制合作共同完成情报任务,军用和民用卫星的融合、军方与民间私营公司或智库的配合,大大提高了太空情报搜集的效率和准确性、情报分析与评估的深度以及情报传递的时效性和安全性。如美国军方与多家私营航空航天公司合作,诸多民用卫星在作战期间可及时转为军用,尤其是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星链计划为美国发射上千颗卫星,在俄乌冲突中,被俘的乌克兰国民警卫队军官承认,乌军在亚速钢铁厂防御时全靠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星链与后方总部进行通讯联络和情报互递。又如美国的智库和利益集团从各自的视角对所获情报作进一步分析评估,为美国国家层面的政策或战略制定提供了深入且全面的资料。目前,我国腾讯、华为等企业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领域有显著发展;公安院校与一些高校也已经设立情报专业;民间专业情报智库也积极投身于太空领域的探索与研发,从维护国家安全的视角出发,推进太空情报机制军民融合的运作模式能够实现科技创新、资源共享,有效应对美国在情报方面给我国带来的威胁和挑战,维护我国太空资产与国家安全。

5、结语

在太空探索中,我国始终坚持和平利用与可持续发展理念,维护全人类共同的利益。2014年4月,总书记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既重视传统安全,又重视非传统安全,构建集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太空情报工作几乎涉及所有安全领域,对维护我国的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美国建立太空军情报机制,一方面给我国的国家安全带来极大威胁;另一方面对我国创建专业太空情报机制有可借鉴之处,在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基础上,整合太空领域的情报工作、发展太空领域专业的情报机制、构建互联互通的情报体系是我国目前所面临的重大任务。

《情报杂志》网络首发论文

引用格式：赵雪研．美国太空军情报机制:组织架构、运作逻辑与现实启示[J/OL]．情报 杂志. 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61.1167.G3.20230221.1154.028.html

作者简介:赵雪研,女,1991 年生,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对外战略、美国太空战略、国际关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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